2010年7月15日，波兰A2高速公路施工现场。（资料图片）
波兰一条横穿于土豆田之间的普通公路，难倒了中国一家大型建筑公司——中国中铁股份有限公司子公司中国海外工程有限责任公司（下称“中国海外”）。
华沙和柏林之间的这条A2公路，本应是中国建筑企业在欧洲舞台上绽放光彩的好机会。这个项目一度被中国海外称为“迄今为止中国中铁系统在欧盟国家惟一的大型基础设施项目”。英国《金融时报》也说，“中国海外是中国第一家在欧洲获得如此大型高速公路项目的公司”。
波兰方面急切希望这项工程在6月8日欧洲足球锦标赛（欧洲杯）开始前完工。但这条公路一段30英里（1英里约等于1.6公里）的关键路段，却因规划不力、严格监管、成本高于预期而问题百出──青蛙也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。
与中国建筑商签订承包合同已经近三年，工程却依然没能完工。波兰政府警告，欧锦赛期间，在这条公路的“中国路段”会有绕道。
作为项目主承包商，中国海外没有回应置评请求。中国海外的项目合作伙伴上海建工集团发表声明说，还在处理有关该项目的相关问题，在这个阶段不便接受任何采访。
中标价是波兰预估成本的一半
中国建筑企业在非洲承建的工程规模一般都十分浩大，但受到的监管很少。相比之下，在波兰的公路工程中，中国海外要在严格的监管之下负责设计、融资和建设。
参与这一工程的很多人说，中国海外管理技能薄弱，缺乏财务知识，而且不懂得监管和备存记录在西方公共工程项目中的重要性。中国海外顾问马利克·弗里德里希说，“他们（指中国海外）以为自己来到了非洲”。
波兰被认为是通向西方的大门。作为欧盟增长最快的成员之一，波兰正设法改造此前被忽视的基础设施，规划了包括铁路、发电厂在内的诸多项目，另外还拨款200亿美元用于新建公路。
中国海外约五年前进入欧洲，在华沙郊外运输工人街上的一座米色房子里设立了办公室。
最初，中国海外在波兰的业务进展缓慢，其竞标一条地铁和两座体育场均以失败告终，唯一一个大合同是一家六层楼酒店的工程。
这种状况在2009年开始转变，当时波兰公路管理机构计划招标，对华沙和柏林之间的公路进行现代化改造——在华沙和波兰罗兹市之间，新规划了一条56英里的公路，以替代原有的道路。原先的道路穿行于大片的土豆田中，是条坑坑洼洼的双车道，跑的都是些载着农用设备的拖拉机。
2009年9月，中国海外联手三个合作伙伴，以4.5亿美元的竞价赢得这条公路30英里路段的建设权，价格是波兰政府预估成本的一半左右。
竞标失败的欧洲公司提出书面抗议，说中国海外不可能在有利润的情况下实现其中标时的承诺。从官方文件来看，中国海外提交了工程师的简历以证明他们的资质，同时宣称有一亿美元的可用资金，这样就能降低融资成本，从而成功击退了欧洲公司的挑战。
工程的成本最开始就算错了
“在我看来，这家中国公司没有为履行合同做好准备。”50岁的工程师雷瑟克·什切潘尼亚克说。他是荷兰DHV公司的工程师，受聘为波兰政府监管A2公路的整体进程。
他说，在2010年的设计和筹备阶段，中国海外实现了既定目标，并展示出技术上的实力。
实际施工却比想象中困难。中国海外当时安排了49岁的铁路工程师傅腾玄管理这项工程。他只会说中文，而且似乎没什么权力。他对同事说，哪怕是购买一台办公用复印机，都需要北京总部批准。
什切潘尼亚克说，到2010年秋天，傅腾玄没能按合同要求提名供应商和分包商，也不采取行动输入中国工人和设备，这让他开始感到不安。
波兰监管机构说，中国海外的管理层似乎忽略了这项工程的某些关键要求，包括公路下面三英尺（1英尺约合30.48厘米）高的通道，这是为了让青蛙及其他小动物安全穿过公路。这些通道在欧洲是标准配置，但在2010年的一次实地考察期间，中国海外高管在得知这些法律规定时似乎很惊讶。
青蛙通道并非中国海外在考虑这项工程时忽略的唯一细节。
中国海外当时在当地雇用的资深工程师罗伯特·皮亚提克说，中国海外最开始没有书面预算，这项工程的成本最开始算错了。媒体曾引用国资委人士的说法报道，“中国海外自身在工程测算的时候少算了50万立方米的土方工程，导致项目本身已经无利可图”。
波兰国道及高速公路总局说，到了2011年春天，中国海外似乎陷入了资金短缺。一般情况下，中国海外会在稽查员确认一项特定工作后30天获得付款。当时，稽查员说，之所以延迟付款，是因为备存记录没做好，施工也有失误，包括工人在混凝土中放置加固钢筋的方式有缺陷。
什切潘尼亚克说，有时施工做得很棒，但由于“文件不足以证明施工质量”而导致付款延迟。
2011年5月初的假期过后，许多中国工人没有返回波兰，机器也停了。中国海外完成了大部分运土工作，但仅仅铺了一条施工便道而已。
波兰无奈改聘欧洲建筑商
接下来的几周，中国海外的账单堆积如山。分包商放火烧轮胎以抗议公司拒付款项。于是，中国海外总经理方远明当年5月底从北京飞往波兰，计划解决索赔事宜，重新启动建设并尊重合同条款。
波兰国道及高速公路总局局长莱克·维特茨基说，当年6月9日，方远明对他说，需要另加3.2亿美元才能恢复施工。这将使得总成本比中国海外的竞标价高出70%。
几小时后，波兰政府“炒”掉了中国海外，聘用欧洲建筑商来完成公路施工，但价格比原先要高。
波兰国道及高速公路总局希望，能以中国海外及其合作伙伴在工程伊始承诺的工程履约保证金，来抵消成本的增加。按约定，如果施工停止，中国海外需要支付3700万美元的保证金。问题在于：这些钱大部分都存在中国的银行账户里，目前牵涉许多繁杂的手续和法律诉讼。波兰国道及高速公路总局已在北京和郑州的法院提起诉讼，试图使这些资金获得释放。
去年7月，媒体援引国资委内部人士的消息报道，“中国海外为了完成该项目，目前赔光了所有家底，才不得不停工，现在又遭遇波兰索赔，中国中铁已经打算注资中国海外，来挽救这家企业”。报道说，整个项目因成本管理失控、无法获得合同外工程变更补偿等种种原因，面临3.94亿美元（约合25.45亿元人民币）的潜在亏损。
国资委内部人士当时告诉记者，方远明被免去中国海外总经理的职务，降职为副董事长。国资委已经追究了其母公司中国中铁的责任，并责令中国中铁对中海外进行清查。
当被问及是否还会雇用中国建筑公司时，维特茨基说，“我们需要修路，我们需要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”。
综合青年参考、东方早报、华夏时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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